Wednesday, March 21, 2012

<政治媽媽 Political Mother> -- 在極端的壓迫下找到生命的出口

政治媽媽 Political Mother
Hofesh Shechter Company
2012.03.17 (六) 7:30PM 國家戲劇院

(圖片來源:兩廳院台灣國際藝術節)

狂暴的音樂一波又一波,強烈地衝擊著每一條神經,
震耳欲聾的電音節奏鋪天蓋地,讓人無處可逃……

開場前一進入觀眾席即感受到一種不同於以往的氛圍。場中的光線刻意調暗許多,舞台上的大幕也不像往常呈現喜氣的暗紅,而是多了一分帶有肅殺之氣的鮮紅色。場內充滿了薄薄的白霧,在晦暗的光線下更顯神秘。整部作品在一位武士的切腹自殺後戲劇性地展開……。

這個作品有意無意讓人聯想到戰爭、革命、政治迫害,以及種種施暴者與受迫者間失衡的權力關係。從作品的名稱”Political”到舞台高處彷彿當權者發表政治演說的激動場景;從一開場令人驚心動魄的切腹自盡,到貫穿全場,舞者高舉雙手、弓著背、低著頭等充滿象徵意涵的受迫者形象,皆強烈傳達出一種概念,即用極端的暴力去對應身為一個人最卑微的尊嚴。

“Where there is pressure, there is ...... folk dance.”
「哪裡有壓力,哪裡就有……民間舞蹈。」終場前舞台上打出了這行字。

我的確相當嚴肅而認真的思考著”Where there is pressure, there is WHAT?”而當”folk dance”終於出現在屏幕上的時候,這個解答不禁令人莞爾,緊繃的心情也瞬間鬆懈下來。是阿,就跳舞吧!開心的時候跳舞,不開心的時候也跳舞。然而下一秒鐘,隨著終場感性歌聲而起的,卻是更深層的哀傷。當外在的”pressure”是如此強大而無從抵抗的時候,人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從自己的內心去找到一個生存下去的理由,從自己的身體去找到一股存在的力量,一種能相互給予的溫暖和慰藉。這是多麼真實卻又令人心痛。

在這部作品中,音樂扮演了相當重要的角色。一段帶有異國色彩的簡單旋律被編舞家以無線迴圈的方式不斷擴大延展,透過重金屬搖滾的音樂型式,以一種(在國家劇院)近乎罕見的巨大音量播放出來。這音樂被編舞家Hofesh Shechter戲稱為「世界末日」的音樂(what sounds like “the end of the world”)的確充滿著非比尋常的能量。一時半刻間,我竟有種置身於台北東區夜店的錯覺。過去我總無法理解為什麼人們會選擇去夜店「紓壓」?那震耳欲聾的音樂、令人窒息的煙霧瀰漫的空間,以及那幾乎無法動彈的擁擠,理應製造出更多的神經緊張不是嗎?今晚坐在觀眾席,我忽然體會到,在感官極度被刺激的狀態下,人們或許真能釋放(或者應該說是遺忘和逃避)某些現實世界難以脫去的壓力和苦悶。因為在這樣的環境中,人們幾乎無法思考,只能任憑環境中的一切帶著你走。而那帶有異國色彩的音樂以及人們身不由己地隨之起舞的場景也讓人聯想到儀式舞蹈。從本質上來說,儀式舞蹈亦是為了服膺某個至高無上的權力(power)所應運而生的產物,與作品中意圖傳達的「施暴—受迫」關係亦是另一種巧妙的呼應。

在震耳欲聾的重金屬搖滾樂當中穿插了優美的提琴音樂和尾段動人的歌聲,提醒人們無論外在的壓迫是多麼令人窒息,別忘了人性的美好和人間的溫情也是無所不在。這是一部渲染力相當強的作品,也帶給觀者許多對於現實世界的反思。即使沒有透過語言,卻仍舊把一個概念講述地如此清楚,並且字字打中人心,真是相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