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March 28, 2008

春鬥2008 -- 鳥之歌

雲門舞集 二團
2008/3/28 19:30 新舞台

今晚的作品都相當「特別」,無論是編舞手法、音樂選曲、服裝道具等等,都有令人耳目一新的感受。在觀舞的同時,也讓我再次思索舞蹈表演的本質,舞蹈創作的可能性,以及舞蹈藝術的美學觀。從二十世紀開始,藝術家們試圖尋找一些不同於「古典」的表現方式,而有所謂「現代/後現代」的說法,一直到近代,音樂可以沒有旋律,舞蹈可以沒有動作,作品開始跳脫一般人習以為常的審美觀,素材的選擇也更加多樣性。然而,這一切的進程,卻也讓人開始思索,藝術之美,該有一個客觀的美學標準嗎?什麼樣的創意是流於俗套?而什麼樣的創新卻是開創新局?

曼菲老師的作品<羽化>,感受得到是一個比較傳統的、古典的美國現代舞作品(編創於八O年代中後期)。深色的巨大影子是用彈性的布料所圍成,「影子」的變形加上昏黃的光影,塑造了一種混沌不明的氛圍,披散著頭髮身著膚色舞衣的舞者讓我聯想起人最原始的那一面,從初生為人來到這個世界,歷經生老病死,然後又回歸於天地。<羽化>,從混沌到清明,也從無知而世故。

鄭宗隆的<變>,採用了非常特別的配樂,Terry Riley的,這是一種沒有旋律的音樂,這樣說很奇怪,其實它是有旋律的,但是太多、太密、太複雜的旋律線交織在一起之後,就再也分辨不出所謂的音樂,而剩下時而規律,時而不安的節奏。舞作一開始,可以感覺到編舞家想透過「極簡」的手法去應對音樂的複雜度,舞者的動作可以極其微小到幾乎難以察覺,在整個大舞台上,眾多的舞者間,安靜的身體對應喧嚷的背景音樂,別出心裁。隨著作品推展,音樂在本質上並沒有什麼改變,依然吵雜,然編舞家試圖用比較工整的方式去加以抗衡,諸如光影對空間的切割,乾淨的白色地板,黑衣而俐落的舞者身體等等。於我,背景音樂(或稱之為節奏?)的渲染性似乎過於強烈,到後來令人有些迷失,也有些疲勞。

黃翊的<身.音>是一個很有創意的作品。一般來說,舞蹈配上音樂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後來也有人用人聲配上舞蹈,然而在這個作品裡,編舞家卻嘗試用舞蹈「創造」音樂。於是,透過許許多多的創意組合,舞者身著奇奇怪怪會發出聲響的道具跳舞,背景音樂彷彿是來自外太空的聲音,整個作品給我的感覺,如果不是太空,大概就是深海吧?舞劍的女子身著板狀像是金屬材質的裙子,隨著她的舞動,發出了壯觀的沙沙聲,令人為之一振!真的有揮舞沙場般的氣勢。最後兩個男舞者跟手風琴的遊戲也相當有趣。樂器本是用來譜寫音樂,不過,當樂器變成了舞蹈的道具,卻不是被拿來演奏(或者說被拿來用不同的方式演奏),那就很特別了。整個作品的結構很簡單,想法卻很別出心裁。燈光、舞台、道具、視覺效果,以及這個作品的中心思想「身音」,都很別緻。

<鳥之歌>,林懷民老師的作品。也是一個相當特殊的創作。如同節目單裡下的註解:「跳跳跳!」從幕起到幕落,所有的舞者只做一件事,那就是跳跳跳!不得不佩服他們的體力和耐力,要能夠這樣子「跳」整個作品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很喜歡舞作的音樂Pablo Casals所演奏的。淡淡的惆悵,彷彿在訴說著某著遙遠的故事。舞者的「跳」,到後來竟讓人感受到一種壓迫感,我不停的問,「為什麼不停?」,也不停的問,「為什麼不能停?」又或者,「為什麼停不下來?」還好在現實世界裡,我們總是可以停下來喘口氣。但反問自己,是不是也有很多時候,我們就像這樣不停的跳,直到幕落?

回到一開始的問題,其實今晚的舞作除了曼菲老師的<羽化>之外,都不算是很「傳統」的作品,無論是沒有旋律的音樂、特殊的衣服道具,還是從來沒有人做過的「跳跳舞」。不過創作本身不也就是在嘗試各種不同的可能性:玩音樂、玩身體、玩舞台?